训练场的秋日,我们在热浪中学习新的语言——格斗。
教官演示直拳时,空气仿佛被撕裂。从脚跟到拳面的力量奔涌,像拉满的弓瞬间释放。他收拳而立,唯有出拳的轨迹灼烧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。
轮到我们了。
我的第一拳软绵绵地消失在空气里。在这里,每个人都要直面自己最原始的身体:孱弱的臂膀、笨拙的协调、在力量爆发时怯懦的心。我们一排人同时出拳,却打出了千军万马的散乱。
汗水浸透迷彩。直拳,摆拳,勾拳。肌肉在酸痛中抗议,呼吸在疲惫中粗重。就在机械的重复中,某个奇妙时刻降临了——我不再“思考”如何出拳。腰腹扭转,手臂送出,这些被拆解的知识点,在千百次练习后,终于融入了身体。
那一刻,我不再是“我”。
我是一张弓,从脚底蓄力,经腰背,从拳锋喷射而出。击破的不是空气,是那个习惯于瞻前顾后、精于计算的自己。每一记拳头,都像一声沉默的呐喊,将平日的迷茫、怯懦与浮躁,统统砸向外部的虚空。
教官的声音穿透热浪:“格斗,不是为了进攻,是让你知道自己的边界在哪里。”我忽然理解了远古的先民。在语言尚未完备的岁月,他们的第一个拳脚,正是向世界宣告“我存在”的最初方式。这是一种比语言更古老的语言。它不说“爱”与“思想”,它只说“力量”与“边界”。
而这一遍遍的出拳,看似是学习攻击,实则是进行一场关于“自我”的勘探。我探知了自己力量的尽头,也摸清了自己意志的边疆。当你知道自己能有多“硬”,才会真正懂得该如何“软”;当你在疼痛中认清脆弱,反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从容。
收拳的瞬间,万籁俱寂。只有脉搏在耳边轰鸣,像远去的鼓声。我站在夕阳里,拳面微微发烫。那感觉不像摧毁了什么,更像完成了某种奠基——为一个更坚实、更坦然的自己。
汽车交通与工程学院
吴昊霖
文字录入:党委学生工作部 陈荟如;编辑:甄诚
